周堯從後面探出個腦袋來，兩只眼睛裏面寫滿問號：“在幹什麽？有人求愛？”

周生生這才知道他們這波人是插隊來的，這麽大人了也不嫌丟面兒。

聽到“求愛”兩個如此勁爆的字眼，小學弟倉皇而逃，這個小插曲過後，他們終於抵達了打菜窗口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周生生總覺得最近有人在看著她，難不成她的愛慕者又多了？她甩甩腦袋，趕緊把飯卡貼上去嘀了一下。

用周堯的話來說就是：打菜阿姨的手得過顫抖病，巴不得把每樣菜抖來只有一丟丟。

而且他們七中食堂出了名的變態，阿姨們仗著老板不經常來巡視經常做些新鮮花樣的菜出來，譬如：油炸豬咪咪、紅椒炒辣條、葡萄燉豬蹄·····沒有想不到的。

食堂人太多，位置太少，於是這波人自動地分成了兩隊，周生生、周堯和大皮鞋找了個角落坐下，周堯這孫子時不時就來搶她菜吃。

剛吃沒多久的時候就聽見斜後面傳來一陣哄鬧，接著是飯菜打倒托盤落地的聲音，甚至有些湯汁都濺到了他們這桌來。

周生生咬著筷子皺著小臉：“怎麽回事？吃個飯也能打起來？有沒有點兒素質？”

周堯和大皮鞋也夠著脖子看，忽然臉色一變：“拐求，是小二爺。”

小二爺？

周生生還在思考是誰呢，他們兩人就沖過去加入了戰鬥，她都來不及喊他們呢，她連忙撥開人群過去，教官和保安已經來了，把兩方人馬給拉開。

一方為首的是個腦袋頂滿西涼花菜和糖醋裏脊的瘦弱小子，一方是渾身戾氣青筋暴出的秦湛北，後面是氣勢洶洶的四哥周堯大皮鞋他們。

校方遣散人群把兩隊人帶走，周生生找到被四哥推開沒有參與其中的劉多：“怎麽回事？”就分開了一小會兒這波人也能打起來。

劉多滿臉煩躁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就有個男生湊過來低著頭不知道跟秦湛北說了什麽，他端起托盤就扣在那人腦袋上，然後他和四哥沖上去就開打。”

現在正是軍訓時期，聚眾鬥毆不知道情節多嚴重呢，不僅僅是要受到學校的處罰，教官那裏也不會逃脫。

“你確定是秦湛北他們先動手？”周生生抱著點兒希冀。

劉多喪著臉點頭：“我確定。”

這下要辯解都沒法兒辯解了。

教務處。

兩撥人分開來站，整間屋子都彌漫著飯菜的油膩味，教務主任對著那個被扣了腦袋的小子說：“去廁所洗幹凈了過來。”

瘦弱小子回來後，雙方的班主任都到了，主任在說事情的嚴重性，最好大大處罰，做到殺雞儆猴的目的。

老馬看了一眼他班上的幾個混球，氣不打一處來，監控調出來證實的確是他班上的人先動手。

瘦小子的班主任可有理了，眼睛都不帶正眼看的：“馬老師，你看怎麽處理吧？”

老馬也是焦頭爛額，他看了一眼幾個不成器的，但好歹也是自個兒班上的孩子，要打要罵也得他來，在外面受人欺負，他才不呢。

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呢，秦湛北先站出來了：“罰我一個人就好了。”他嘴角還有剮蹭出來的傷口，沾著點兒血絲，一說話嘴巴就抽得疼。

說這話的時候，他目光還看著瘦小子的，裏面有著危險，像在說：老子跟你沒完！

大皮鞋他們不幹了，開始大聲嚷嚷：“好兄弟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。”

教務主任皮笑肉不笑：“好啊，每人記大過一次。”

周堯他們無所謂，靠著墻懶洋洋地站著。

教務主任立刻說：“待會兒教官會給予你們相應的懲罰。”

“等一下。”老馬擰著眉頭，“秦湛北，你為什麽要打他？監控裏面顯示他彎下腰跟你說了一句話，他跟你說什麽了？”

秦湛北偏過頭去，不出聲。

老馬又去看那瘦小子，他的眼神閃閃躲躲，老馬心中有了數，但畢竟也是自己班的學生先動手的，悶不聲吃了個大虧也只能自個兒咽下。

教務主任氣定神閑地端起茶杯：“先去軍訓吧。”

他是摸準了教官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才這麽放水的，到了訓練場的時候，全體同學在陰涼處休息，打架鬥毆的同學迎面看向太陽單腳蹲下。

在給你身體壓力的時候還得給你來點心理壓力。

“你們可真給我長臉啊！”陳教官嘴裏咬著根牙簽，背對太陽而蹲，生怕站著給他們稍稍擋著點太陽。

秦湛北一手搭在膝蓋上，一手垂於地面，黑眸盯著光影，側臉堅毅又剛強。

四哥低著頭不說話，大皮鞋和周堯就不同了，臉上都是難受的表情，巴不得把內心話表現出來。

陳教官挪著步子到他們倆面前：“怎麽？這就受不住了？打架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後果？我跟你說，這要是在部隊那是要被弄去半條命的啊！”

涼亭下，周生生面無表情地坐在地上，劉多都快哭出來了：“怎麽就要動手打人吶？”

小草莓也跑了過來：“生生，我覺得這樣下去他們肯定會受不住的。”

周生生語氣無比冷靜：“那還能怎麽辦？無論那個臭小子說了什麽話去激秦湛北，他也不能動手打人，先打的那個就要受懲罰。”

劉多平時一個大咧咧的姐們，已經在低低啜泣了，小草莓忙去安慰她。

不知道蹲了多久，秦湛北幾人開始一瘸一拐地繞著整個校園跑圈，陳教官讓班長把人給帶過來訓練，劉多眼圈紅紅的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。

教官倒是放得開，湊到她眼前問：“心疼了？”隨即又冷哼一聲，開始魔鬼式訓練。

太陽像無數座火爐圍繞著他們轉，周生生覺得眼花繚亂，在她很多次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忽然驚了一下，整個人像從汗裏撈出來的一樣。

她倒下去的時候看見了很多張臉，有幾張都很熟悉，但沒想到來抱她的是最不可能的一張臉。

醫務室裏，入目是一片白，嘴唇潤潤的，正在被人拿著棉棒往上沾水，握著棉棒的手有種近乎病態的白，細細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。

看見她醒來，他的手頓了一下，然後放下了棉棒，倒了一杯溫熱的水過來，貼心地扶她起來在後面塞了個枕頭把水遞給她。

周生生捧著溫暖指尖的水，嘴巴幹澀地開口：“謝謝你，南郁。”

他是班上最不引人註目的存在，卻在她倒下時，第一個就沖過來。

“先喝水。”南郁臉色淡淡地催促她。

周生生將水喝下，嘴唇變得紅潤有澤，一杯不解渴，又來了兩杯才作罷。

她喝完了才想起：“秦湛北他們呢？”

醫務室可以看到操場和訓練場的情況，南郁想起剛才看到的如實說：“他們快虛脫了教官才松口，讓人扶著去了大樹下餵葡萄糖，沒什麽大事。”

“嗯。”

南郁搭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食指：“那你呢？還好嗎？”

“我好得差不多了，我們現在回去吧。”周生生有點迫不及待，語氣也染上心急。

“好。”

南郁幫她把鞋子提攏，周生生自個兒穿上，兩人往外走，現在已經解散了，秦湛北那波人正朝這邊走，周生生跟南郁打個招呼迎了上去。

劉多正抱著四哥不撒手，咿咿呀呀撒嬌個不停。

周生生本來有些小情緒的也沒了，語氣傲嬌地問：“你還沒死呢吧？”

秦湛北展開雙臂，微挑了下眉頭，倦慢的眼神直接告訴她：老子好得很呢！

她伸手掐了他腰一把。

幾人鬧著往食堂走去，誰也沒問秦湛北為什麽要打那小子。

長亭內，南郁靠墻而站，亭中有隔空的縫隙灑下陽光落在他的眼皮上，淺色眸子微微折射出些許光芒，睫毛根根清晰湛黑。

他渾身散發著清冷氣息，只餘目光專註認真。

旁邊有幾個沒去吃飯的學妹在盯著他低低討論。

南郁動了動身子，能夠更清晰地看到她在路上蹦跶著去食堂的樣子，軍訓服穿在她身上特別好看，腰帶一系，腰肢盈盈一握，筆挺得像棵小白楊。

第一次見面，她像仗義的俠士從天而降救了他；

第二次見面，她以為他要買吃的大方地塞給他；

第三次見面，她在舞臺上魅力四射像顆小星星。

因為你，我做了很多不可思議事情，來到你身邊，是我做的最正確的決定。

我喜歡的女孩，是可以手持寶劍勇鬥惡龍的騎士，也是可以敏感察覺朋友心緒的仙女。

朋友，我們會是朋友嗎？

晚上的時候，各方人馬坐在操場上唱歌，有人盡情上去展示自己的才藝，有人靦腆地縮在人群後看著大家。

周堯被起哄表演了一段動物叫，活靈活現把教官逗得前俯後仰，因為那一下午懲罰而產生的憤慨似乎煙消雲散了。

秦湛北不知道什麽時候竄到周生生邊上來坐了，肩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貼著她，帶來一股熱氣，她往旁邊縮了縮，他又往上貼了點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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